怀念 (1/2)

怀念

改革开放后，农村的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渐渐地，过去那些东倒西歪甚至摇摇欲坠的土砖房，都退出了历史舞台，被结实漂亮的红砖楼房所取代。（百度搜更新最快最稳定)现在，放眼一望，到处都是赏心悦目式样新颖别致的洋楼，基本上见不到土砖房的踪影了。

桃林村的李家湾却还留有几间土砖房，与四周的楼房相比，好似‘鸡立鹤群’，分外刺眼。这房子是土改时没收了地主李信芳的财产后分给当时的贫协主席林以章的。那个时候，盖着瓦，钉了楼板，粉了白色墙壁的房子可算是相当高级的，不是地主，一般的贫下农根本不可能想象。能住进这样宽敞明亮且才建二、三年的新房子，林以章感觉一下进入了天堂。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越看越想看，越摸越想摸。夜里躺在床上，望着从打开了的窗户中射进来的月光，激动不已，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时当，林以章还是一个青年，心想，能在这房子里一直住下去就心满意足了。以后，他在这房子里结婚生子，儿子又结婚生了孙子，如今孙子也做了爸爸。他们一家四代同堂，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他是信一点风水的，认为这屋子符合他的生庚八字，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所以，这房子是无论如何必须保存的，现在自己已经年且九十，即使马上就会寿终正寝，也要生前立下遗嘱，交待儿孙后代务必好好保护，不得损坏，更不得拆除。（百度搜更新最快最稳定)

李家湾原来是一橦五进上的大屋，朝二边延伸后，总共有二百一十多间房，住着二个生产队二百二十多口人。原来，这里是相当热闹的，特别是夏天吃完晚饭后男女老少都搬着凳子、竹床，端着茶，打着蒲扇聚集在门前的大地平中乘凉，大人们谈天说地拉家常，小孩子们追逐游戏捉迷藏，那情景确实相当有味。

林以章是一只故事篓子，肚子里装的东西非常多，声音又非常洪亮，讲起故事和长传来声情并茂手舞足蹈，而且记忆力惊人，从来不说现家伙，所以，特别有吸引力。身边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有人给他递烟和零食，还有人给他打扇。

随着时代的变化，李家湾的大屋陆陆续续被拆除改建成了单栋的楼房，有的户还另外选址将房子建到了别处。只有位于右上角的林以章家那几间房还保存得好好的。房子虽然还算可以，但与那些新建的现代化楼房比较就相形见绌明显逊色了，而且整体上显得很不协调。于是，不少人上门劝说他家迅速改建。但林以章这老头很固执，总是说没钱而不让家里人动工。其实，他的孙子明强在温州办厂赚了个盆满缽满，莫说做一栋房，就是做几栋也不在话下。后来，众人将目标盯准明强，不断地给他打电话，回来了就集中力量给他做工作。赚了钱不用干什么呢？明强自己也想改建，于是发动全家的力量，配合左邻右舍一起游说。林以章开初是水都泼不进，说是死也要死在老屋里。在经过了若干次晓知以礼，动之以情的‘请愿’后，林以章老人的的思想总算被做通，勉强同意了改建。

现在，有钱人办事是很快的，才三个月，一栋高标准高质量的楼房就建成交付使用了。这房子确实高档，地面是进口大理石的，墙面做了仿瓷又刷了乳胶漆，窗户是铝合金的还装上了不锈钢防盗网，壁灯和顶灯都嵌着乳白色罩子，光线特别柔和，整栋房子都呈现出一种高贵典雅的气氛。

明强是一个十分孝顺的孙子，选了带卫生间的主卧室，给爷爷和奶奶二位虽然还很矍铄但快到九十的老人居住。房间向阳，房里装了空调，实在无可挑剔的舒适。但是，林以章老人却怎么也不习惯，觉得这里好空旷和寂寞。每晚，他总是大半时间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心事，不断地作着各种回忆。

他原来在桃林村当过高级农业合作社社长和大队的书记。他办事公正，威望很高，群众对他十分拥护，许多大小事都找他处理，他习惯了在喧闹、纠纷和争论中忙碌地工作。退下来后，他仍然受到了大家的尊重。在李家湾还是大屋的时候，他常常给大家讲传，讲故事，仍然是一个中心人物。后来，大屋被拆，大家各门另户，晚上都缩在家中看电视，打麻将，热天吹电扇，冬天烤电炉。几乎没有人聚在一起听他发号施令和摆龙门阵了。大家见了他虽然依旧叫声书记，但只是打个招呼就走开了，再也没有什么人求他办事，让他评理，请他仲裁。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已经没有了什么作用的人。晚上睡在床上，他总是不停地回忆往事，梦中出现的全是住在土砖房中的情景。他觉得住在那里冬暖夏凉，非常舒服，如今这红砖楼房虽然漂亮，却冬天和夏天都要开空调来提高和降低气温才行，不但费电，而且很难适应，有二次，他竟然被“冻”成了感冒。

一天晚上，他刚合上眼，就回到了原来的土砖房中。房子被粉刷一新。他正在四处察看，突然见到男女老少许多社员往大队部的礼堂里拥。他登上主席台，坐在正中央滔滔不绝地讲得头头是道，越讲越来精神，越讲声音越大，讲着讲着，台子突然不停地晃动，摇摇欲坠，他大声呼喊，一下惊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不禁无限惆怅……

现在，他身体还很健旺，但什么也不用做，完全可以坐享其成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晚年生活。可是他却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