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南边可好,去远离京城的地方,到时候寻一处清静的宅子,你,我,和妹妹,我们三人好好生活,再也不管这京中的一切。”

京中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可如今对他来说却早已经没了半点眷恋,那一日在五道巷的哭求好像如梦昨昔,他以为他会死去,以为自己会熬不过去,可是当清醒过来时,顾煦却是骂醒了他。

他没资格去哭求,更没资格去颓丧,只因为他还有熹儿,还有母亲。

如今冯家倾覆,父亲没了,如果他再出了什么事情,熹儿和母亲要怎么办,她们两个女子要怎么活下去?

“母亲,你别怕,我们什么都没做过,二伯和卿卿不会伤害我们的。”

宋氏听着冯长祗那安抚似得的话语时,那被噩梦惊得不断颤抖的身子犹如被当头浇下了一盆凉水,只觉得冷的心都好像快要结成了冰块。

如果他们什么都没做,冯蕲州和冯乔的确不会伤害他们,那父女二人从来就不是会牵连无辜之人,否则那一日,冯乔不会放过更好挟持的冯熹而选择了她,否则之后她身受重伤之时,他们也不会让大夫入府。

那两人哪怕恨毒了冯家人,恨毒了冯远肃,却也不会因此牵连她一双儿女,可是,如果他们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所为,知道了冯远肃不过是替她挡了一切,他们还会放过她吗?还会放过长祗和熹儿吗?!

更何况,还有那人…

那就是个疯子,他不会放过长祗,不会放过熹儿,更不会放过她!

宋氏浑身轻颤,之前梦里的血腥还犹在眼前,她紧紧抓着长祗的手,低声道:“长祗…”

“母亲别怕,孩儿陪着你。”

冯长祗感受到宋氏手心冰凉,见她还赤足踩在地上,脸上已经冻得有些发青,他连忙伸手扶着宋氏低声道:“外间天凉,母亲身上伤势还未全好,别冻坏了身子,孩儿扶你进去。”

宋氏被冯长祗小心扶着回了房中,等坐在床头时,宋氏才感觉到胸口疼的厉害,她方才焦急之下,本就牵动了伤势,此时一冷一热之下,只觉得喉头一阵泛痒。

宋氏紧捂着嘴轻咳了几声,强行咽下了嘴里的腥甜,脸上却突然泛起抹潮红。

“母亲,你还好吗?”

冯长祗有些担忧的看着宋氏,让彩月下去暖个汤婆子过来,而他则是替宋氏轻拍着后背,等到她咳嗽声停下来后,这才低声道:“你身子本就不好,今夜又染了寒气,要不然我去把大夫叫来,让他替你瞧瞧。”

“不用了。”

宋氏连忙伸手拉着冯长祗,低声道:“我没事,长祗,同母亲说说话吧。”

冯长祗仔细看着宋氏的脸色,见她脸上虽然有些发红,可是精神却还不错,褪去了方才的惊恐和慌乱之后,她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柔,他这才点点头坐在床边的矮凳之上。

宋氏看着冯长祗俊秀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只有一丁点大小,一转眼你就已经这般大了,娘的祗儿这般好,也不知将来会招多少女儿家喜欢。”

“母亲。”

“呵,娘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调皮捣蛋,每每都溜出去和宁家的孩子一起逗弄别人,有一次还偷偷拿了浆糊沾了你父亲的胡子,趁着他睡觉时在他额上画了小人,你父亲不知道,就那般顶着大花脸去了府衙,被同僚笑话了许久。”

冯长祗也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笑了起来:“娘你还说呢,那时候父亲脾气大的不得了,被人笑话了几句回家气得就拿着藤条抽我,撵的我满院子跑,后来还是二伯……”

冯长祗话音一顿,脸上刚刚才染上的那点笑意瞬间就淡了下来。

他记得小时候他每次挨打,好像都是冯蕲州出面拦着,那时候冯蕲州才刚娶妻,卿卿也才刚出生不久,他每每惹了祸,就会躲去二房寻求庇护。

二伯母是个不爱笑的人,对他却是极好,她会让人准备点心,会让他赖在二房跟卿卿玩耍,偶尔见他被父亲抓着耳朵拎走时,虽然不与人亲近,却也会开口替他求情。

那时候的冯远肃虽然性情严肃,可却也并不是每天都板着张脸,他也经常会大笑,会生气,会不高兴的时候骂他兔崽子,被他气得跳脚,甚至会举着藤条戒尺撵得他满府乱跑。

可是从什么时候就变了呢?

宋氏看着冯长祗晦暗不明的神情,摸了摸他的发顶,低声道:“长祗,别怪你父亲。”

是娘的错,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母亲?”

冯长祗没听清楚宋氏后面的话,不解的抬头看着宋氏。

宋氏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是面对着他那双眼睛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该怎么告诉她的孩子,是她害的冯家落到如今的地步,她又该怎么告诉她的孩子,如果不是她那点不甘心,那点嫉恨,那点为人所利用的绮念,冯远肃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一念之差,就再也回不了头。

宋氏压下心头翻涌的疼痛,轻声道:“熹儿怎么样了?”

“还是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怕是被吓着了,不过母亲放心,等我们离开京城之后,咱们多陪着她,她会好起来的。”

宋氏点点头,柔声道:“好孩子,熹儿有你,我也放心了。娘累了,想歇着,你也回去歇着吧。”

冯长祗看着宋氏脸上露出疲倦之色,总觉得宋氏今夜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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